第三十一章 木龙血契·机械炼魂

    当绣帆割开浓雾时，南源油坊的轮廓在黎明中渐显。薜荔缠绕的歇山顶檐角悬着铜铃，每枚风铎都铸成油端子形状。墨天跃下绣架的刹那，青砖缝中骤然钻出藤蔓缠住他的脚踝，叶背朱砂写就的厌胜符在晨光中泛着诡谲红光。

    小香腕间银镯磕上门环，锈迹斑驳的卍字纹铁锁应声坠地。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起满室蝙蝠，振翅掀翻了梁上悬着的七十二盏桐油灯。灯油沿着青石地砖的凹槽蜿蜒流淌，竟自动汇聚成木龙榨的剖面图，某处榫卯节点正渗出猩红血光。

    “这是道光年间改良的六合榫。”墨天指尖刚触及血色纹路，整座油坊轰然倒转。铁力木榨槽倒悬穹顶，十八根撞锤在地面投下虬曲龙影。小香湘绣鞋尖轻点某处暗格，剥落墙皮下显露出半幅《木龙开光图》，画中祭祀的三牲眼眸竟齐齐转动。

    画中执槌的油工猛然回首，瞳孔里映出个身着防护服的朦胧身影。墨天怀中的铜怀表骤然发烫，表盘玻璃上血字渐显“申时三刻验新油”。小香扯断缠臂金钏的璎珞，金丝垂落的瞬间，所有撞锤同时敲响子夜更鼓。

    地砖缝隙渗出茶色油液，油珠悬空凝成分子结构图。墨天用残页承接下坠的油滴，《天工秘录》忽现明代《油经》残章，朱批赫然标注“木龙血契需人油同炼”。画中油工的槌柄应声而断，槌头砸碎地砖露出青铜窨井。

    “他们在抽取木龙魂炼制生物柴油。”小香将鎏金香球悬于井口，香灰坠入黑暗时爆出青碧火焰。火光中浮现地下实验室的全息投影，身着白大褂的女研究员正操作液压榨机，颈间玉锁分明刻着陈氏墨印。

    墨天正欲探身细察，井底倏然射出机械触手。小香湘绣帕子卷住触手尖端，帕面采茶女绣纹竟开始分解金属结构。触手缩回时在井壁留下新鲜油渍，蒸腾着崖柏混着尸蜡的刺鼻气息。

    “第七研究所用菌丝改造了榨油菌群。”小香指尖捻起油渍轻嗅，腕间银镯浮现二十八宿荧光，“他们在模拟古法榨油时，将油工魂魄充作催化剂。”

    油坊后墙突传齿轮咬合声，整面砖墙平移露出密室。三百具明代铁力木榨槽列阵其间，每具皆接驳透明导管。暗红液体在管道中奔涌，墨天瞥见某具榨槽内卡着半截檀木槌，槌柄缠绕着焦黑招魂幡。

    小香金簪划破导管，溅射液体在空中凝成DNA双螺旋。螺旋结构间缠绕发光契约文字，正是《木龙契》中“以血养器”的禁忌条款。墨天以残页裹住液体，书页突现陈氏族谱，最新一代“陈清如”三字赫然缀着朱砂圈。

    “当心！”小香的警示被机械轰鸣吞没。十八具榨槽扭曲变形，齿轮咬合间化作钢铁巨兽。巨兽胸腔观察窗内，陈清如正调试紫色培养液，手中青铜量匙铭刻“正德年制”清晰可辨。

    墨天腾挪避开液压爪，《天工秘录》自动翻至“御器篇”。残页墨字化作金线缠缚机械关节，小香趁机掷出鎏金香球。香球表面二十八宿移位，牵动机甲内部榫卯层层解体。

    “你们根本不懂非遗的分子态价值！”陈清如的防护面具绽开裂纹，露出与族谱画像别无二致的面容。她扯断颈间玉锁，锁芯坠出活体培养的沉香树心，“木龙魂合该用基因编辑优化......”

    话音未落，实验室骤然漫起血雾。机械残骸中涌出无数血线虫，虫身密布《油经》字符。小香甩出湘绣帐幔裹住墨天，布料避火纹遇血即燃。烈焰中浮现明代油坊虚影，三百油工齐诵《撞槌歌》，声波震碎所有培养舱。

    最后一只血线虫在桐油灯阵中化为灰烬时，墨天从残骸里拾起琉璃瓶。瓶中沉水香木规律搏动，年轮间浮现“申时三刻”篆文。小香的缠臂金钏骤然收紧，金丝勒出的血珠坠在琉璃瓶上，映出下个目的地——崖州黎寨的千年沉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