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有一村
离开那座小镇，两人又走了几日。
官道渐渐变得荒僻，两旁的田地多有荒芜，偶经过几个村落也是屋舍稀疏，死气沉沉。
唐珂初时的兴奋劲儿早已被连日的奔波消磨殆尽，此刻只是有气无力地跟在白时身后，连抱怨的力气都省了。
白时倒是精神头不减，他这种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这点辛苦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稍大些的村落。
村子不大，依着山坳而建，房屋低矮破旧大多是土坯垒成，稀稀拉拉地散布着，村口歪歪斜斜地立着块石碑，上头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缩在自家屋檐下，眼神麻木而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这两个外乡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贫穷和潮湿混合的气味还有挥之不去的某种压抑的恐惧味道。
唐珂见状，精神稍稍振作了些：“白大哥，咱们……咱们能讨碗热水喝吗？”
白时没答话，目光却被村口一棵老槐树下张贴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张官府的榜文，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发皱，被雨水打得字迹都有些洇开，但上头用粗黑的墨写就的大字，还是清晰可辨。
——悬赏捉拿青石寨匪首‘劈山斧’王坝，擒获贼首者，赏银五十两！
五十两。
白时心里微微一动，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它可能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了也能换不少上好的药材，甚至能买到一些不入流的粗浅功夫册子。
于官府而言这悬赏不可谓不重。
几个胆子稍大的村民也围在榜文前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但他们脸上，与其说是对赏银的贪婪，不如说是更深的忌惮。
“五十两……啧啧，这王坝的脑袋可真值钱。”
“值钱有什么用？谁敢去惹青石寨那伙杀人不眨眼的？”
“就是，别到时候赏钱没拿到，自家的脑袋先搬了家。”
“嘘……小声点。”
“怕什么？官府都贴榜文了。”
“官府？哼，官府的话也能信？上次说剿匪，结果呢？”
村民们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闪烁，说到官府二字时语气中那份畏惧似乎比提到青石寨时更甚几分。
白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更甚。
这就有意思了，官府悬赏捉拿山贼，百姓却怕官府胜过怕山贼，这里头要是没鬼他白时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唐珂却没察觉这其中的诡异，她看到榜文顿时又来了精神，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义愤填膺道：“看，官府果然在通缉那恶贼。王坝？哼，看本女侠怎么收拾你！乡亲们，你们可知这王坝平日都在何处出没？他都做了哪些恶事？”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子天真的正义感，想向村民们打探王坝的恶行。
然而那些村民一见她上前搭话，原本还在议论的几人立时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剩下的几个跑不快的也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含糊其辞。
“呃，女侠，我们……我们只是庄稼人，哪知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是啊，是啊，那王坝凶得很，我们……不敢说，不敢说。”
“女侠还是，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他们摆着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恐惧和抗拒，仿佛唐珂是什么瘟神一般。
唐珂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委屈，也有些气恼：“你们怎么这样？我是来帮你们除害的呀！你们——”
白时上前拉住她，对她使了个眼色。
他走到一个缩在墙角，瞧着年纪最大，约莫六十来岁的老者面前，脸上堆起几分诚恳的笑容从怀里摸出几文钱，不动声色的塞到老者枯瘦的手里。
“老丈行个方便，我们兄妹俩路过此地想打听点事儿。”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江湖人特有的腔调。
那老者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钱，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后生听我一句劝，别多管闲事，快走吧，这地方……邪乎得很。”
白时笑容不变，又塞了几文过去：“老丈但说无妨，我们兄妹也是走江湖的，知道规矩，绝不外传。”
老者叹了口气，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青石寨跟县衙里的马捕头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剿匪？那是做给上面看的！每年寨子里都要给马捕头送孝敬，这榜文指不定就是马捕头让他们贴的，做做样子罢了。”
白时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这官匪勾结的戏码他在江湖上见得多了，这马捕头怕也是个喂不饱的豺狼。
他又问道：“那青石寨除了劫道还替官府做些什么？”
老者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白时快走。
白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强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唐珂还在那边不死心地试图从其他村民口中问出些什么，见白时过来噘着嘴道：“白大哥，他们都好奇怪，一个个胆小怕事的，我问什么都不肯说。”
白时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女侠息怒，山野村民没见过世面，害怕也是常情，咱们还是先赶路要紧，等到了青石镇再做打算。”
他并未将从老者那里听来的实情告诉唐珂，这傻妞一根筋，要是知道官匪有可能勾结指不定脑子一热就要去县衙讨说法，那不是自寻死路？
唐珂并未怀疑白时的话，只是叹了口气，感慨道：“唉，这些百姓真是可怜，被山贼欺压，官府又如此无能。”
无能？怕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吧。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青石寨，马捕头……这浑水，看来是非趟不可了，跟着这傻妞或许还真能捞到些意想不到的油水，而且多个挡箭牌也总归是好的，万一真遇上硬茬子就让她先顶上去，自己也好随机应变。
对，就这么办。
白时越想，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起来。
官道渐渐变得荒僻，两旁的田地多有荒芜，偶经过几个村落也是屋舍稀疏，死气沉沉。
唐珂初时的兴奋劲儿早已被连日的奔波消磨殆尽，此刻只是有气无力地跟在白时身后，连抱怨的力气都省了。
白时倒是精神头不减，他这种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这点辛苦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稍大些的村落。
村子不大，依着山坳而建，房屋低矮破旧大多是土坯垒成，稀稀拉拉地散布着，村口歪歪斜斜地立着块石碑，上头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缩在自家屋檐下，眼神麻木而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这两个外乡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贫穷和潮湿混合的气味还有挥之不去的某种压抑的恐惧味道。
唐珂见状，精神稍稍振作了些：“白大哥，咱们……咱们能讨碗热水喝吗？”
白时没答话，目光却被村口一棵老槐树下张贴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张官府的榜文，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发皱，被雨水打得字迹都有些洇开，但上头用粗黑的墨写就的大字，还是清晰可辨。
——悬赏捉拿青石寨匪首‘劈山斧’王坝，擒获贼首者，赏银五十两！
五十两。
白时心里微微一动，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它可能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了也能换不少上好的药材，甚至能买到一些不入流的粗浅功夫册子。
于官府而言这悬赏不可谓不重。
几个胆子稍大的村民也围在榜文前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但他们脸上，与其说是对赏银的贪婪，不如说是更深的忌惮。
“五十两……啧啧，这王坝的脑袋可真值钱。”
“值钱有什么用？谁敢去惹青石寨那伙杀人不眨眼的？”
“就是，别到时候赏钱没拿到，自家的脑袋先搬了家。”
“嘘……小声点。”
“怕什么？官府都贴榜文了。”
“官府？哼，官府的话也能信？上次说剿匪，结果呢？”
村民们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闪烁，说到官府二字时语气中那份畏惧似乎比提到青石寨时更甚几分。
白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更甚。
这就有意思了，官府悬赏捉拿山贼，百姓却怕官府胜过怕山贼，这里头要是没鬼他白时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唐珂却没察觉这其中的诡异，她看到榜文顿时又来了精神，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义愤填膺道：“看，官府果然在通缉那恶贼。王坝？哼，看本女侠怎么收拾你！乡亲们，你们可知这王坝平日都在何处出没？他都做了哪些恶事？”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子天真的正义感，想向村民们打探王坝的恶行。
然而那些村民一见她上前搭话，原本还在议论的几人立时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剩下的几个跑不快的也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含糊其辞。
“呃，女侠，我们……我们只是庄稼人，哪知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是啊，是啊，那王坝凶得很，我们……不敢说，不敢说。”
“女侠还是，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他们摆着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恐惧和抗拒，仿佛唐珂是什么瘟神一般。
唐珂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委屈，也有些气恼：“你们怎么这样？我是来帮你们除害的呀！你们——”
白时上前拉住她，对她使了个眼色。
他走到一个缩在墙角，瞧着年纪最大，约莫六十来岁的老者面前，脸上堆起几分诚恳的笑容从怀里摸出几文钱，不动声色的塞到老者枯瘦的手里。
“老丈行个方便，我们兄妹俩路过此地想打听点事儿。”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江湖人特有的腔调。
那老者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钱，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后生听我一句劝，别多管闲事，快走吧，这地方……邪乎得很。”
白时笑容不变，又塞了几文过去：“老丈但说无妨，我们兄妹也是走江湖的，知道规矩，绝不外传。”
老者叹了口气，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青石寨跟县衙里的马捕头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剿匪？那是做给上面看的！每年寨子里都要给马捕头送孝敬，这榜文指不定就是马捕头让他们贴的，做做样子罢了。”
白时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这官匪勾结的戏码他在江湖上见得多了，这马捕头怕也是个喂不饱的豺狼。
他又问道：“那青石寨除了劫道还替官府做些什么？”
老者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白时快走。
白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强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唐珂还在那边不死心地试图从其他村民口中问出些什么，见白时过来噘着嘴道：“白大哥，他们都好奇怪，一个个胆小怕事的，我问什么都不肯说。”
白时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女侠息怒，山野村民没见过世面，害怕也是常情，咱们还是先赶路要紧，等到了青石镇再做打算。”
他并未将从老者那里听来的实情告诉唐珂，这傻妞一根筋，要是知道官匪有可能勾结指不定脑子一热就要去县衙讨说法，那不是自寻死路？
唐珂并未怀疑白时的话，只是叹了口气，感慨道：“唉，这些百姓真是可怜，被山贼欺压，官府又如此无能。”
无能？怕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吧。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青石寨，马捕头……这浑水，看来是非趟不可了，跟着这傻妞或许还真能捞到些意想不到的油水，而且多个挡箭牌也总归是好的，万一真遇上硬茬子就让她先顶上去，自己也好随机应变。
对，就这么办。
白时越想，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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